到了哈尔滨,不能不去看看王杏然。我知道自己不善安慰人,我的造访也许不能给杏然带去慰藉,反倒可能会增加她的痛苦,可我还是一定要去的。
下午两点,徐世恩准时到宾馆接我。上车后,老徐说了一声“去马刚家”,驾驶员驾轻就熟地直奔马刚家。车上,老徐说:哈尔滨许多朋友想去看王杏然,可是又怕她见了老友想起马刚,引她伤心。老徐还说:他想给杏然换个环境,但至今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。
车停在马刚家的楼下,我和老徐顺着阴暗的楼梯往上爬。
十年前,下乡三十周年纪念大会开完后,马刚邀我、姚政委和其他一些战友到他家喝茶,也是顺着这楼梯爬上了马刚的家。
十四年前,我带女儿回农场路过哈尔滨,马刚邀我们住在他家。那时他住在道里区新阳街,也是顶层。楼道有些亮光,可也要爬五层。白天没有自来水,每晚十一点后来水。这可苦了杏然,她必须半夜起床汲水……
总算到了七楼,门开了,原本清瘦的杏然更憔悴了,她望着我:“童玉书!……”两眼饱含着的泪水顿时挂满了脸。我鼻子酸酸的。我想问候她:你好吗?;我想劝慰她:你不要太悲伤,我什么也说不出,无语地走进了屋。
杏然擦了泪,给我和老徐沏了茶,在我们对面坐下,低着头自语道“在上海……”,刚开口,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。
“前些天,毕援朝遇见了马刚大学的同学方国平。”我想岔开那令人伤心的话题说:“方说在联系把《红痴》改编成影视剧的事,现在情况怎么样了?”
“人家对小说不感兴趣。”杏然擦了擦眼泪说,“要先改编成剧本才行。方国平说改一集就要20万。”天哪,那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!
“那现在怎么办?”我关心地问。
“现在有两个马刚大学同学在帮忙继续改第二稿,改完后再说。”杏然说。
“原来,马刚想自己把小说改成剧本。”杏然接着说“没成想…..”说到这,她又哽咽了起来。
人去楼空,物是人非,怎不叫人肠断。
门铃响了,小孙子回来了,这给杏然带来了慰藉。马可可已经会走路,小嘴里时而会蹦出一个一个单字“好”、“爸”、“要”……。
此情此景,使我想起三十几年前的一天。那天我到师部开会,开完会到马刚在师部的家去看他们的宝贝儿子。那天天气很冷,但小屋里暖呼呼的。马刚非常开心,我问他给儿子起了个什么名字。他爽朗地回答:“飞驰,马飞驰。”他见我没有反映,就接着说:这小子将来一定比他老子强,会飞得更高。接着哈哈大笑起来。时至今日我还能记起马刚当时那种自豪、幸福的神态。
今年4月30日晚上,也许是5月1日凌晨在我们家,马刚、王杏然一讲起他们的孙子,高兴得都合不拢嘴。“马可可,小马哥”马刚那时洋洋自得的神情同样深刻地留在我的记忆中。
逝去的马刚离开了我们,但他的生命在飞驰、可可身上得到了延续;他那胖胖而又柔软的身影、洪亮而又爽朗的笑声、那满头飘逸的白发永远地留在了我的心中。
我们起身向杏然告别,老徐再三邀请她参加当天晚上战友们的聚会,被杏然婉言谢拒了。我对杏然说:“多保重,孩子们还需要你。”她含泪点点头,默默地和我们告别。
天黑了,我和老徐在车中久久地沉思着。
“要帮帮她!”老徐开口说:“那怕经济上有困难也要帮她换个环境。”
我感动了,只是频频地点头,什么也说不出。(童玉书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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